2014年05月26日
【六四25周年】
【本報訊】2014年六四前,兩岸三地學運領袖聚首台北, 談六四、論運動、講理想。由北京八九民運、到香港反國教、再到台灣反服貿,年代地域縱有不同,卻又遙相呼應。黃之鋒說回應時代呼召,年輕人有責;陳為廷說 深化民主是對抗極權最有力的武器;當所有人都放棄時,王丹說,還要繼續做下去。回應時代,在地抗爭,繼續下去,是超越時空的學運精神。
記者:朱雋穎
王:王 丹,八九民運學生領袖,台灣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客座助理教授
陳:陳為廷,太陽花學運總指揮,台灣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本科生
黃:黃之鋒,學民思潮召集人
記:《蘋果》記者
記:台灣紀念六四的氣氛不及香港,陳為廷為何會關心六四事件?
陳: 我第一年參加六四集會在2012年。香港來的學生,在台大辦了一個小型的集會。從08年起,馬英九上台時,台灣人對中國的想像,就是大國崛起,對台灣是經 濟的希望,給大家機會去賺錢,大氛圍是這樣。但有一群人意識到,如果大家的認識局限在這上面,是一件很危險的事。王丹可能是個重要的媒介。他來台後到各大 學辦中國沙龍,召集起一群學生。我們看到香港每年那麼多人在維園做紀念集會,台灣卻靜悄悄的,大家只是覬覦中國的市場。08年馬英九上台的主流論述,是兩 岸的市場要合併、合作,但我們也看到中國本身的人民都在反抗,而香港也沒有忘記六四,台灣卻是集體遺忘六四這件事,連帶都不去認識中國現在社會的處境,很 悲哀的沒有意識到中國這種形勢大好的情況之下,台灣可能受到的威脅。
【本報訊】2014年六四前,兩岸三地學運領袖聚首台北, 談六四、論運動、講理想。由北京八九民運、到香港反國教、再到台灣反服貿,年代地域縱有不同,卻又遙相呼應。黃之鋒說回應時代呼召,年輕人有責;陳為廷說 深化民主是對抗極權最有力的武器;當所有人都放棄時,王丹說,還要繼續做下去。回應時代,在地抗爭,繼續下去,是超越時空的學運精神。
記者:朱雋穎
王:王 丹,八九民運學生領袖,台灣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客座助理教授
陳:陳為廷,太陽花學運總指揮,台灣清華大學人文社會學院本科生
黃:黃之鋒,學民思潮召集人
記:《蘋果》記者
記:台灣紀念六四的氣氛不及香港,陳為廷為何會關心六四事件?
陳: 我第一年參加六四集會在2012年。香港來的學生,在台大辦了一個小型的集會。從08年起,馬英九上台時,台灣人對中國的想像,就是大國崛起,對台灣是經 濟的希望,給大家機會去賺錢,大氛圍是這樣。但有一群人意識到,如果大家的認識局限在這上面,是一件很危險的事。王丹可能是個重要的媒介。他來台後到各大 學辦中國沙龍,召集起一群學生。我們看到香港每年那麼多人在維園做紀念集會,台灣卻靜悄悄的,大家只是覬覦中國的市場。08年馬英九上台的主流論述,是兩 岸的市場要合併、合作,但我們也看到中國本身的人民都在反抗,而香港也沒有忘記六四,台灣卻是集體遺忘六四這件事,連帶都不去認識中國現在社會的處境,很 悲哀的沒有意識到中國這種形勢大好的情況之下,台灣可能受到的威脅。
王丹:「香港原來沒甚麼公民社會,只是一個結集精英的社會。」
記:王丹對你們有甚麼影響?黃:我是在反國教後才真正有機會到台灣認識王 丹。他的經歷是很好的啟發,讓我們去想,如何回應現在的時代問題。每一個時代,不論歷史背景、不同的脈絡,其實學生也扮演着帶領的角色,改變社會的制度。 對很多人來說,一兩年去參加運動不是太困難的事,你會看到25年前,有那麼多人在八九學運中有角色,但堅持到現在的人其實不多,所以我想當我們氣餒時,最 重要還是有個icon,25年來仍有人去堅持。
陳:他就是我的老師,他來清大之後,越來越多中國學生來清大裏面,有一些會自動圍在他身邊,他會組 織一些交換生辦中國沙龍呀,沙龍結束後大家會一起喝酒聊天。對我的衝擊是,第一次有機會接觸中國的學生,去理解他們想甚麼事情。平常在課堂上,你不見得有 機會跟他們直接談論政治議題,但因為有王丹在,他們才會興沖沖地跑來,大家一起來聊,大家喝醉以後就會直接挑戰他,他等於是媒介,開啟了對話。
記:有沒有想過,現在王丹不能回家,你們為了理想、民主可能要付出同樣的代價?
黃: 我也不會想得那麼長遠,也有人說會不會出現解放軍鎮壓、有甚麼危險的情況出現,或最後像王丹一樣回不了香港,但我想的是如果今天就是因為這些考慮因素,所 謂的壓力就退縮的話,我們還談甚麼理想?人家常常會說六四跟香港沒有很大的關連,去年支聯會的集會也引起這樣的討論,我想今天就算台灣是一個有獨立主權的 國家,但是他們也會去悼念六四事件,是因為港台是一個扣連,不管你認不認同中共政權、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份,但是也在這個政治現實下被中國因素影響,香 港跟台灣其實是命運的共同體。
記:你們也是這樣想吧?香港跟台灣是命運的共同體。
陳:08年起,台灣因要 簽訂ECFA,後來又有媒體壟斷,我們越看越清楚,兩岸三地的政治跟商人在結盟。我們面對的不是中共直接的武力鎮壓,它會跟商人透過各式各樣的勢力滲透到 我們的生活裏面,香港就是很慘的例子。這是兩岸三地有權者的連結,中國共產黨跟周遭串連起來的就是兩岸三地跨海峽的政商聯盟。所以說,08年起我們辦六四 集會也好,或者跟中國、香港的社運串連,了解彼此的運動,那個其實在做一個嘗試──那些有錢有權的人跟中國串連的同時,我們也應該串連起我們的公民。
王:作為我們八九這一代,我們思考的是中國未來,假設以後我們要承擔這個國家,也要想怎樣處理跟香港和台灣的關係。要處理這個關係,當然要求同存異,要找到一個兩岸三地共同的東西,這個東西我覺得就是「公民社會」,這個不管在香港、中國、台灣,都需要發展的。
台 灣過去有政黨輪替,若民主要深化,有一件挺重要的事,就是要怎樣建立公民社會。香港原來沒甚麼公民社會,只是一個結集精英的社會,現在要對抗甚麼的時候, 就要有基礎,就需要生出一個公民社會來,這是香港的任務。對中國大陸來說更是。我覺得這個是可以把香港、台灣、中國串在一起很重要的一點。而公民社會往往 就是從公民運動開始的。
陳:08年起,台灣因要 簽訂ECFA,後來又有媒體壟斷,我們越看越清楚,兩岸三地的政治跟商人在結盟。我們面對的不是中共直接的武力鎮壓,它會跟商人透過各式各樣的勢力滲透到 我們的生活裏面,香港就是很慘的例子。這是兩岸三地有權者的連結,中國共產黨跟周遭串連起來的就是兩岸三地跨海峽的政商聯盟。所以說,08年起我們辦六四 集會也好,或者跟中國、香港的社運串連,了解彼此的運動,那個其實在做一個嘗試──那些有錢有權的人跟中國串連的同時,我們也應該串連起我們的公民。
王:作為我們八九這一代,我們思考的是中國未來,假設以後我們要承擔這個國家,也要想怎樣處理跟香港和台灣的關係。要處理這個關係,當然要求同存異,要找到一個兩岸三地共同的東西,這個東西我覺得就是「公民社會」,這個不管在香港、中國、台灣,都需要發展的。
台 灣過去有政黨輪替,若民主要深化,有一件挺重要的事,就是要怎樣建立公民社會。香港原來沒甚麼公民社會,只是一個結集精英的社會,現在要對抗甚麼的時候, 就要有基礎,就需要生出一個公民社會來,這是香港的任務。對中國大陸來說更是。我覺得這個是可以把香港、台灣、中國串在一起很重要的一點。而公民社會往往 就是從公民運動開始的。
黃之鋒:「兩年前反國教的時候有那麼多人站出來……就是它重新勾起了香港人對中國的恐懼。」
記:有媒體把陳為廷跟林飛帆在太陽花學運中的照片,跟當年王丹跟吾爾開希在天安門廣場的照片並排,你們有甚麼看法嗎?王: 坦率講我沒有因為現在當老師了,就刻意照着我的想法去形塑他們。像他們這種比較有想法的年輕人,我做老師的會跟他們非常平等的交往。是有一種東西在傳承 的,可跳開具體的時空、議題,像年輕人有熱情呀、應該關心政治問題呀,很多大學的老師都不願意去多麼劇烈地討論政治的問題,那種去政治化風氣本身是我不希 望的。經由這樣的接觸,令更多年輕人更專注在政治問題的興趣上,我覺得很好。
記:三場運動中很多畫面很相似。反國教的絕食很容易聯想到天安門學生的絕食;而太陽花學運中,立法院附近有一幅很大的橫額寫着「媽媽放心我們在這裏很安全」。不免令人想到天安門「媽媽我餓但我吃不下」的橫額。這種相似,是社運發展時自然產生的嗎?
王: 我不覺得是六四影響了這兩場運動,其實三個運動之間沒有太直接的關係,但你為甚麼會發現這些相似的地方呢?因為那些東西才是我們社會中最寶貴的,那些相似 點不是故意模仿出來的,是在我們的生命中,在一個社會、一個國家的生命中內層的東西,那些就是民主的希望。年輕人有熱情,對國家表示關心,而且它不是經由 歸順、經由訓練得出來的。他們會採取一個更熱情的方式,包括絕食、佔領等,有些人看到是激進,但我看到的是澎湃,這個到了像我40幾歲就做不出來了。只要 有年輕人在,民主就有希望。
黃:我想港、台有一個很相似的地方,像剛才陳為廷說08年的情況,中國有奧運而經濟也發展的時候,兩個地方的人民都由 經濟的方向去想對我們有甚麼好處,但是之後一連串的事件,不管是維權人士、六四等都有不同的人被打壓,或者是媒體壟斷跟國教的事情,都讓人看到,在中國的 發展中已令人沒有幻想的情況。最重要的是,新一代看六四已不只是悼念或回憶,而是我們透過現在的行動在地的回應。
我想六四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對中共 的恐懼情緒,為甚麼兩年前反國教的時候有那麼多人站出來?除了因為國民教育本身,其實就是它重新勾起了香港人對中國的恐懼,而且我想人們去六四的集會,也 是反映了25年後還沒消除。我們要消除這個情緒,就要在地抗爭。這是時代給我們的責任。
記:面對中共好像不受影響,又不為所動,會否覺得徒勞無功?
王:中國共產黨 是不是結束統治、六四平不平反,都不是我人生設定的最高目標。我人生的目標是,當所有人都放棄時,我要不要做下去。我覺得那是可以讓我人生很得意的一件 事,那就是參與、堅不堅持做一件事,對我而言,比做不做到那件事更為重要。抱持這樣的人生理念的話,就算是扳不倒共產黨、六四不能平反,那並不損害我的人 生滿足感。我就繼續做下去呀,它哪一天不倒我就繼續做,做到哪一天我都做不動了,由其他人做到為止。
記:你們也是這樣嗎?
陳:我覺得沒那 麼悲觀啦。也不是說我們都在揮空拳,打不到目標那樣。我覺得對付中國共產黨最好的武器是深化自己的民主。這一次的運動裏面,讓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我看到中 國共產黨手足無措。在我們運動的過程中,國台辦中止了來台灣訪問的行程,事實上他們也在準備調整對台政策。我覺得這個運動對他們來說也是相當的震撼跟困 惑,他們本身就無法理解。其實我一時之間也不是很能理解(笑),包括這個民意的強度,是我也嚇一跳的。
王:中國共產黨 是不是結束統治、六四平不平反,都不是我人生設定的最高目標。我人生的目標是,當所有人都放棄時,我要不要做下去。我覺得那是可以讓我人生很得意的一件 事,那就是參與、堅不堅持做一件事,對我而言,比做不做到那件事更為重要。抱持這樣的人生理念的話,就算是扳不倒共產黨、六四不能平反,那並不損害我的人 生滿足感。我就繼續做下去呀,它哪一天不倒我就繼續做,做到哪一天我都做不動了,由其他人做到為止。
記:你們也是這樣嗎?
陳:我覺得沒那 麼悲觀啦。也不是說我們都在揮空拳,打不到目標那樣。我覺得對付中國共產黨最好的武器是深化自己的民主。這一次的運動裏面,讓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我看到中 國共產黨手足無措。在我們運動的過程中,國台辦中止了來台灣訪問的行程,事實上他們也在準備調整對台政策。我覺得這個運動對他們來說也是相當的震撼跟困 惑,他們本身就無法理解。其實我一時之間也不是很能理解(笑),包括這個民意的強度,是我也嚇一跳的。
陳為廷:「要破中共的局其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,就是要深化民主,那就是最有力的武器。」
記:就像香港反國教那樣。黃:在2012年我們的遊行只有200人,四個月 後就是12萬人的佔領。我覺得參與民主運動,就要對那個地方的人民有信心,如果你連(突轉廣東話)即係如果連你嘅人民都唔信時,你有乜資格搞運動吸引到市 民去撐你啫,你自己都對人民冇信心。(轉回普通話)我想參與民主運動、學生運動,每個年代都是一樣,有一個談理想的權利嘛,那是最基本的。
參與運動就是不要去看那個結果嘛,如果你要盤算成本和回報,那去投資股票就可以了,幹嗎參與運動?參加學生運動,我覺得就是學生要在不同的時代、不同的歷史去回應時代的呼召,就是要負起那個責任。你應該想你的責任是甚麼,不是想最後爭不爭取得到。
陳: 中共把這次學運想得太簡單了,要破中共的局其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,就是要深化民主,那就是最有力的武器。它要跟你交往,產生關係是必然的,而過去產生 關係的方式是買通你枱面上的政要、資本家,就搞定了。然後出於過去幾年台灣跟中國交往產生的黑箱,打破黑箱之後就是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嘛。未來,包括現在我 們在推動的兩岸監督協議的立法。運動其實才剛開始而已。對一個威權的政權來說,它最害怕的就是真相被攤開來檢視。
後記
訪問期間,王丹大部份時間放軟身軀在扶手椅上,聽的多,說的少,無意指點江山,甚至有意先讓年輕人發揮。黃之鋒罕有以普通話受訪,中途多次想「轉 channel」說回廣東話,都被陳為廷在笑聲中阻止,「我覺得你說得還不錯呀」,王丹但笑不語。陳為廷說話滔滔不絕,回答一條問題可以說上五分鐘,但王丹從無打斷他的說話,訪問後才忍不住向陳為廷作溫馨提示:「五句可說完的話,就不要用五十句來講。」陳為廷摸摸後尾枕,笑說:「是是是。」彼此平起平坐,又不失溫情。
我想,與其矯情地談甚麼薪火相傳,王丹這種尊重年輕人獨立自主的態度,才是民主的真諦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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